第九章 女魃和应龙 Nvba and Yinglong(1)
胡伟红 返回目录Ctrl+D 收藏本站
池虞沉默了很久,他听得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这声音似乎在催促他作出某种决定。
“喵呜-”最先打破寂静的倒是那只终于失了耐心的九尾猫,它跳起来蹦到桌子上,险些撞倒了茶杯茶具。
池虞也被吓了一跳,那只九尾猫竖起全身的毛,很是愤怒地盯着他,开口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亏你以前……“它没说完就被虞先生捂住嘴抱了回去,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直翻白眼。
以前……池虞的神情再一次黯然了。
“不好意思,欣欣是在太顽皮了。”虞先生抱歉地笑笑。
池虞也勉强笑了笑,摇摇头。
长了这么大,被一只猫……呃,或者应该说被一只猫妖教训,这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诡异。
但这只叫欣欣的猫妖有一句话还是说中了,还是因为那个“以前”,池虞才总是想要避开这些一直困扰他的怪事。
虞先生静静地看了池虞片刻,眼中忽然掠过一抹恍然的神情。
难道池虞会这样,那个“以前”不但是他的心结,恐怕也是他至今都无法克服的心魔吧?
“别让你的过去限制你的未来。”虞先生轻轻一笑,抬手为池虞又续了一杯茶,奇异的是,经过了这么久,茶壶中的茶水竟然没有变凉,仍是热气腾腾,清香扑鼻。
“不久之后,你可能会遇到一生中最大的困难。”虞先生缓缓说道,“如果你继续犹豫下去的话,那不仅会伤害到你,也会伤害到你重视的人。年轻人,也许你逃避的东西,其实正是你需要的。”
“主人!”九尾猫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你不是说天机不可泄露吗?为什么要告诉他?
池虞有点儿不安地看向九尾猫,刚才虞先生的话已经让他有些惶恐了,九尾猫加了这么一句,他便觉得自己是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他会想通的。”虞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相信他。”
池虞现在一听到“相信”两个字就头大,大家都说相信他,可他该相信什么?
“相信你自己。”虞先生盯着这个彷徨无措的年轻人,温和的声音里有种不容抗拒的坚定,“你身边有很多朋友,不妨去听听他们的意见。”虞先生忽地话锋一转,“你需要坦白一点儿,不要总把话憋在心里。”
这又是在说谁?池虞明白虞先生的话每一句都是有所指的,让他去向朋友倾诉,这个朋友……难道说的是司徒芷吗?
虞先生瞧着池虞的表情,忍不住微笑道:“你想到的,正是你惦记的。别人可以骗你,你的心不会骗自己。”
仿佛醍醐灌顶,池虞猛然一惊。
他想了那么久,顾虑了那么多,却偏偏忽视了自己真正的心情。
他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虞先生行了个礼。
虞先生还以一笑,问道:“想通了?”
池虞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露出了个羞涩的笑容答道:“还没有,但……不像原来那么难受了。”
他发现自己把自己逼进了一条死胡同,钻了牛角尖,虞先生的一句话点醒了他-他不能因为想要自己骗自己,就伤害他身边真正关心他的人。
虞先生点头说道:“那就好。不管你要面对什么事,最终作决定的只能是你自己,别让过去成为你的羁绊,事实上,它有一天反而会证明你有能力改变未来。”
池虞的心猛然一紧,他有些愕然地看着虞先生。
清雅的中年男子也站了起来,一手抱着那只九尾猫,一手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池虞微微鞠了个躬就朝门外走去,就在他掀开门帘的刹那,他听到虞先生轻声说道:“天下即将大旱,能阻止它的人就是你。”
池虞惊异地回过头想问个究竟,但他的眼前已失去了虞先生的身影,只有茶壶和茶杯还摆放在桌上,茶香犹自袅袅。
司徒芷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
她无聊地坐在书桌旁,手指上缠着一条皮绳,垂下的坠子晃来晃去。她盯着坠子的目光看似全神贯注,但其实早就神游天外去了。
同寝的女生有些受不了地走过来拍拍她问道:“司徒芷,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
“嘘!”立刻又另外一个扯住发问的人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你前两天请假回家,所以你不知道,她们Cos社出大事了!”
“啊?”先前发问的那人听人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也立刻收声,偷偷地瞄了瞄似乎还在发呆的司徒芷,忍不住小声道:“真可怕啊!幸好我没亲眼看到,要不然一定天天做噩梦!”
司徒芷的神色丝毫未变,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那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她却不住地冷笑-
这样就觉得可怕的话,那只能说你们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地狱!
池虞,你也是和她们一样,因为害怕所以逃避吗?
司徒芷想着,秀丽的脸庞上显出些不屑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看也不看地抓过来就按下通话键,司徒芷没好气地说道:“谁呀!”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刚刚被司徒大小姐鄙视过的人的声音:“是我,池虞。”
司徒芷忽地一下跳了起来,两眼放出了兴奋的光,整个人转眼间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神采飞扬,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连两只小酒窝都笑了出来。
虽然她样子很开心,但声音却故意压得死死板板:“找我有事吗?”
池虞有些局促不安地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司徒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池虞轻轻叹了口气,竟然没再说什么。
司徒芷没想到他居然既不解释也不为自己辩解,可那轻轻的一声叹息就像片羽毛落在司徒芷的心湖上,忽悠悠地荡起一片片涟漪。
“池虞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司徒芷一边这样想,一边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隔着电话池虞也能想到司徒芷抓狂的样子,他唇边也泛起一个淡淡的笑来。
“如果你有空的话,能出来一下吗?我在第一次教你弹琴的地方等你。”池虞说道。
司徒芷听着,池虞的声音里多了些东西,是他之前没有过的坚定,虽然还多少有些犹豫不定的味道,可司徒芷就是觉得池虞和之前有些不同,似乎是………决定了什么的样子。
她挂了电话,自言自语道:“这个人怎么忽然间就像换了个人呢?谁刺激他了呀?”
说着,司徒芷却掩不住自己笑弯的眉眼透出的欣喜,她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剩下刚刚还在为她担心的两位室友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电话就有这么大的魔力让她这么开心。
半晌,其中一个恍然大悟:“原来这几天,她是在和男朋友赌气啊!”
司徒芷一口气跑到了她第一次让池虞教她弹琴的地方,远远看到那个并不高大的熟悉身影,司徒芷轻轻吐了口气。
她放缓了脚步,不想让池虞看到她这么急切的样子。
让她纠结了几天,今天怎么说也要摆摆架子。
走到池虞身边,司徒芷故意用很冷淡的语气说道:“找我有什么事?”
池虞转过身来,看到司徒芷的瞬间,他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眼中马上闪过惊喜和欣慰,脸上也露出个微笑。
司徒芷脖子上还戴着那条项链,她穿了件粉色的有只大猴子头图案的T恤,白色七分裤,那条项链的坠子就悬在猴子头上面,晃来晃去。
池虞的目光总算是从项链上移开,他盯着司徒芷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我明明会乐器,却偏偏不肯承认?”
“谁好奇了?”司徒芷嘴上这么说,可眼里透出来的却分明“快说快说我想听”的神色。
池虞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双手抱喜,侧着头看向司徒芷,眉毛弯弯的,眼睛里全是笃定的笑意。
司徒芷恨恨地瞪着他,真想一走了之,但终于还是抵挡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在池虞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谁说好奇心只会害死猫?这不是连猴子也逃不过吗?
“说吧说吧!”司徒芷扁了扁嘴,用力捅了捅池虞,像在催促又像泄愤。
池虞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打开记忆的闸门,对另一个人提起那段他本来想永远忘记的往事。
池虞其实是个对音乐很有天分的人,从小时候起,他就擅长各种乐器,笛子、口琴、吉他、扬琴、古琴、二胡……凡是他有机会接触到的乐器,都能无师自通,摆弄一会儿就能弹出像模像样的旋律来。
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每次他摆弄了乐器之后,晚上就会做梦。
更小一点儿的时候,池虞记不住梦里发生过什么,随着年纪慢慢大起来,梦境也逐渐开始清晰:有时候是从来没见过的风景,有时候是千军万马的战场。
做这样的梦其实不算奇怪,奇怪的是这样的梦境总是在一次次重复。
池虞起初并不在意,但从他十三岁那年开始,他每次弹奏乐器之后就不再做梦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悸的感觉。
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这种感觉一次比一次强烈,池虞木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直到有一天,他刚刚放下笛子,心悸的感觉如同铺天盖地的洪水袭来,让他捂住;了心口脸色发白。
就在那一天,他小时候一起玩到大的好哥们儿因为和几个小流氓起了争执动起手来,被水果刀刺瞎了右眼。
池虞得知这个消息时,忽然为自己的心悸找到了理由。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感觉,就仿佛一把悬在半空的利刃,明明知道它随时都会掉下来.但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
然后……它终于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