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走不出帐蓬。

无数次池虞试图走出帐蓬外面，但每一次都会被一种奇怪的力量挡回来，就好像他面前有一堵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墙。

于是他只能百无聊赖地在帐篷里转圈。

转累了，他就随便找了张木椅子坐下来。

虽然看起来做工粗糙，但上面铺了兽皮，坐上去倒是很舒服。

池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空气，不知不觉地又闭上了眼睛。

他很想催眠自己说这不过是个梦，也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回到属于他的世界里了。

不过池虞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他唇边不禁挂上了一缕苦笑。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你是谁？”

池虞吓了一大跳，忽地一下睁开眼睛，可帐蓬里除了他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啊！

“别找了!”那是个带着些调皮的女子声音，清脆得好像是鸟儿的叫声，“我只不过把声音送过来了，人还在昆仑呢！”

池虞想问你为什么看得到我，更想问他人在昆仑为什么能人未到声就到，但那女子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的样子？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在褚綮的军帐里？褚綮去哪里了？”

无论哪一个问题池虞都回答不了，他只好保持沉默。

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焦争敢：“你快说啊！”

不知为什么，那带了焦急和隐隐的担忧的声音，让池虞觉得心一颤。

他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宽慰这个女子，他知道她是在担心那个叫“褚綮”的人，可池虞就是想安慰她。

“我……我是褚綮的……部下……”池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也许是因为这么说的话，这个女子应该会相信自己吧？

可惜女子并没有相信他，而是怀疑地问道：“他的部下？那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样子？”

池虞无法回答，他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说你是他的部下，那么他去哪里了？”

“他……去打仗了……”池虞答道，“陌袀来攻击他们，他去迎敌了。”

“陌袀？”没想到女子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提高了声音，“陌袀带了多少人来？褚綮是一个人去的吗？他……他打不过陌袀的……怎么办？怎么办？我又不能去帮他！”

池虞急忙安慰明显已经急坏了的女子：“他……他是和国外的人一起去的。”

“是谁？菅童还是浪宸？”女子追问道。

池虞哪里知道谁是谁，不过听到“菅童”，他就想到了那个由一条小黑蛇变成的孩童，难道就是他吗？

“是……是菅童……”池虞答道。

“原来是那条老蛇精啊……”女子的声音立刻变得轻松起来，“还好还好，那老蛇精处事谨慎，不会轻易吃亏的。”

老……蛇精？！

池虞忍不住问道：“他不是一条小黑蛇吗？”

放下心来的女子咯咯笑了：“你是新来的吧？连菅童的原形都认不出来？菅童修炼了一千六百年，那小黑蛇是他的化身，他如果显露真身，帐蓬都要被他挤破了！”

一千六百年啊，那还真的是“老”蛇精了。

池虞开始庆幸自己见到的只是条小黑蛇，不然他非被吓破胆不可。

那女子却又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就算他和菅童一起，也打不过陌袀的。除了柏廉，没有人能赢得了陌袀……”

“陌袀……真的那么厉害吗？”池虞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平心静气地跟这个连长相都见不到的女子聊天，或许进这女子的声音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依恋，池虞就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当然！”那女子又叹了口气，池虞甚至可以想象她轻轻蹙起眉头的样子。

“陌袀是蚩尤手下的得力大将，思虑周密，计谋百出，褚綮从来没有赢过他……”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幽怨，“在陌袀面前，他永远都是败军之将！”

“不会的！”池虞忽然大声反驳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动，可是当他听到那女子说褚綮是败军之将时，一股热血猛地涌了上来。

好怎么可以看轻褚綮！

“褚綮已经有办法对付陌袀了！”池虞想着褚綮对菅童说的话，大声对着虚空叫道，“他会赢过陌袀的！”

女子似是也被吓到了，很久都没有再出声。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池虞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问道。

“我是漓沨。”那女子的声音里含了笑意，“你真的是褚綮的部下吗？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池虞想要回答，但他张开嘴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他甚至觉得整个帐蓬都开始抖动起来。

女子的声音还在他耳边一遍遍回荡着：“……漓沨。我是漓沨……”

池虞想叫漓沨的名字，可无论怎样努力他都无法发出声音。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旋转颠倒，他就好像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里。

池虞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什么。

但头晕得越来越厉害，眼睛也开始逐渐无法看清东西，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变得支了破碎。

直到有个硬硬的东西重重撞上他的肋骨。

池虞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一把抠住那个东西。

是个方表的物体，池虞在一阵阵的眩晕中抓紧了那东西，肋骨上麻麻胀胀的痛感似乎传遍了全身，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只觉得身体像是在被四分五裂。

池虞已经无法用“恐惧”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思考，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堕入了地狱，正在被无数的厉鬼撕碎。

然后……

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司徒芷一个人坐在“夜语阑珊”里，双手紧紧地握着项链坠子。

她面前的位子仍旧是空的，司徒芷似乎已经僵住了，她抿着唇，神色焦虚，口中一直不断地轻声念诵着什么。

一个大活人凭空从她面前消失，司徒芷或许是被吓呆了吧。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池虞赶快好好地回来。

她有些后悔，也许不让池虞把项链拿出来，他就不会这样消失掉吧？

要怎么办，才能让他回来呢？

司徒芷唯有紧紧握着坠子，仿佛这样就握住了她和池虞唯一的联系。

她那美丽的眼眸中已经含了泪水，司徒芷捏着坠子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指尖冰冷。

池虞，不会就这样永远消失了吧？